一苇飞渡过东洋 怎信不胜云水天

扮演过血染梅花岭的史可法、白衣退千军的谢安，古代的文人武将对“扬剧王子”李政成来说早已驾轻就熟，然而3月26日《鉴真》首演的晚上，忙碌的后台中，李政成和化妆师依然认真讨论着剃光头的事。“第一次扮演和尚，又是家喻户晓的历史人物，六次东渡，只为弘法，心系苍生。鉴真的背后，有太多的精神支撑。这样的传奇放在舞台上，首先要像，揣摩他的内心世界，难度更大。对此剧我怀有虔诚之心。”

扬剧新编历史剧《鉴真》由江苏艺术基金资助、扬州市扬剧研究所创作。中国戏曲学院教授谢柏梁担任编剧，著名导演韩剑英执导。戏剧“梅花奖”“文华表演奖”“白玉兰奖”得主李政成领衔，携优秀青年演员徐梦雪、游佳琦、张艺瑾、陆宇翔等联袂演出。

大事不虚 小事不拘

《鉴真》是以“鉴真东渡”的故事为基础创作而成的一部大型历史扬剧。“这是一部正剧，鉴真又是从扬州走出去的重要人物，肯定不能‘戏说’。”扬州市文旅局副局长周启云表示：“创作原则就是要尊重史实，大事不虚、小事不拘。”

学术严谨贯穿排练始终，剧团在排练中特意请来扬州大明寺僧人和佛教协会的专家把关。“不能闹笑话。比如中国原来有两个大明寺，扬州的叫蜀岗大明寺。再如鉴真时代海南还不叫海南，叫崖州。包括我在内的所有演员，都去学习了佛教的一些基本礼仪。”李政成的知识准备还远不止此，“这是一部充满正能量的正戏，既要向人们展示鉴真‘传佛无远近、弘法皆净土’的博大胸怀，‘人有善念天必从之’的执着信念和‘佛缘既结谈什么生死存亡’的牺牲精神，又要表现他作为血肉之躯的普通人情感。我通过翻阅大量资料揣摩他的心理：当初为何决定东渡？遇到那么多的艰难，内心有没有退缩过？只有更接近历史人物，才能在舞台上尽可能再现。”李政成说。

导演韩剑英对《鉴真》的首秀表示了谨慎的态度，“扬州作为鉴真的故乡，选择这个题材本身有深远的意义，六次东渡的故事又非常适合戏曲表现，我们在尊重史实的基础上，还是加了一些‘做’出来的故事，比如鉴真试药致盲、徒弟蹈海等等，能让情节紧张，推动故事发展，舞台效果更有震撼力，推动人物达到我们常人不可想象的境界。李政成在戏曲界是少有的文武全才，所以我的想法他都能表现出来甚至更好。但是不是能达到有‘佛性’的作品我们还是很忐忑的，这次演出也是为了让专家和观众多给我们提意见，为下一次演出做储备，逐步打磨出一台精品大戏。”

创新中扎紧传统的衣袖

韩剑英的二度创作一直被大家公认为是“在保持戏曲的本质特征和扬剧艺术特色的前提下，利用戏曲的创作手法，让扬剧的艺术魅力得以充分展示。”从首演效果来看，观众对《鉴真》还是很认可的。“舞美、灯光、服饰设计及舞台呈现样式与风格，气势恢宏又空灵有禅意。”一位老戏迷在散场时说。

在李政成心里，一直坚持“创新的前提要扎紧传统的衣袖”。“为了留住剧场的观众我们肯定需要创新，但创新不能违背戏曲艺术规律，不能不像扬剧。”《鉴真》第三场“长水袖”创意正是基于传统基础上的创新亮点，令观者震撼。

鉴真和众徒弟遭遇海难，如何表现众人在大海中与海浪搏斗的场面呢？最终决定用长水袖模拟暴风巨浪，“秦腔等一些地方戏曲里就有长水袖这个基本功，扬剧完全可以借过来。同时男演员做这个动作，力量大，气势磅礴，表达在汹涌海浪中的恶劣险境，这是很好的载体。”经过反复打磨，当天的演出，八位演员，每人七米长的水袖，抖抛接收放自如一气呵成，这场“水袖波涛”如愿在观众席掀起掌声巨浪。

主创者的心思还体现在人物妆扮上，除了李政成饰演的鉴真，其他的和尚角色几乎都“勾脸”了，“全台只有鉴真一个人是素净的脸，越发能显出大和尚的佛性。”同时为了贴合鉴真低调内敛的佛家人物形象，此次李政成回避了扬剧惯用的高亢激昂的唱腔，特意选用了扬剧“金派”的一些代表性唱腔，唱法绵柔但又富有张力。

李政成对韩剑英的编排和最终呈现赞赏有加：“他的戏曲传统非常强大，又有思想和创造力。导演的高度决定了这部戏的出路。”但韩剑英在演出后的总结会上一针见血指出了各场次的不足。“目前看来，两小时二十分钟的演出，观众还是留得住的，但个别场次节奏缓慢拖沓。”

戏曲人要有“一棵菜”的精神

《鉴真》这部戏集结了扬州扬剧研究所老中青三代演员。最年轻一代更是在戏中担纲重要角色。对于他们的演出，李政成表示满意：“《鉴真》其实也是一部传帮带的剧，能够让观众看到扬剧艺术正在不断传承，通过新的剧目，新的演员，把扬剧不断推向新的高峰。作为扬剧历史上第一批本科生，这些孩子从中国戏曲学院毕业后，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目前所展示出来的状态，让我很欣慰。

值得一提的是，该剧除了李政成因为四月份要赴美参加《衣冠风流》入围世界民族电影节盛会暂未削发，其他扮演僧人的演员全剃了光头，大家笑着说“扬剧振兴，从‘头’开始。”李政成没想到面对这个决定没有人有怨言，“我们一直说戏曲人要有‘一棵菜’的精神，要的就是这种团结一致。”

徐梦雪是近年来国内戏曲舞台上少有的“女花脸”，此次在戏里担纲重要角色——鉴真徒弟如海，她和其他人一样也剃了光头。对于一个刚从中国戏曲学院毕业不久的演员来说，首次在大戏里担纲重要角色，兴奋之余压力陡增。要在三米多高的台上单腿三起三落，并向下三级跳，还要加上跳高叉、台蛮等技巧动作。尽管如此，精彩的表演还是赢得了观众的叫好声。一位观众说，“如海的角色非常有个性，从一开始的捣蛋鬼到后来成为师傅的得力助手，表演上有很大的发挥空间。”

陈芝越是戏里较少的几个女角之一，出场不过三四分钟的她称这部戏让她受益匪浅。“导演只是告诉我们人物情节，让我们自己琢磨怎么演，忐忑拿出来，导演竟然说不错，这给了我们很大的信心。”扬剧名家葛瑞莲在一旁鼓励她：“想做艺术家，就要有主动性和创造性，否则就只能是匠人。”

韩剑英表示，“一个健康的剧团应该需要四代，扬州扬剧研究所目前这个链条是完整的。如何让第四代迅速成长也决定了扬剧的未来。年轻人不要等喂，这部戏起用了这么多的孩子，我就打算给他们一次‘断奶’的机会，锻炼自主创作的能力。”

养佛念花开。“我们将通过一次次演出不断调整修改，一定要把《鉴真》打磨成扬剧又一部精品力作。”李政成充满信心。

本报记者 汪 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