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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空”入“有”——吴丹

发布时间:2023-10-13 04:08:59作者:佛缘网
由“空”入“有”——吴丹

(三)、对《法华经》“实体”概念的重新审视

当罗什于西元413年逝世后,僧睿于417年以后接触到了法显所带进的《大般泥洹经》,思想上受到极大的冲击,这使他不得不重新审视毕生所接触过的经典,同时重新调整认知结构中的先后次序。僧睿在〈喻疑〉篇说:三藏祛其染滞,般若除其虚妄,法华开一究竟,泥洹阐其实化,此三津开照,照无遗矣,但优劣存乎人,深浅在其悟,任分而行,无所臧否。

这是中国佛教史上第一位对各种经典确定地位的论述与。从思想内容上看,《大般泥洹经》从正面肯定一切众生皆有佛性,同时承认有常乐我净的法身存在,这个看法与般若经的思想大异其趣,但却与法华经的某些思想有一定的契合。因此,《大般泥洹经》的出现,使僧睿又重新思索他在〈法华经后序〉中提到的所谓的“实体”—佛的相关问题。所谓“实体”的内涵真的是抖落有无、不滞不黏的“空”,还是如《泥洹经》所言,是一种常乐我净的实体存在?而《大般泥洹经》所说的实体又是什么?

对于这些问题,僧睿在〈喻疑〉中的反省是:佛有真我,故圣镜特宗而为众圣中王,泥洹永存,为应照之本,大化不泯,真本存焉,而复致疑,安于渐照而排拔真诲,任其偏执,而自幽不救,其可如乎此正是法华开佛知见,开佛知见,今始可悟。

僧睿在〈喻疑〉篇中清楚而认真的承认“佛有真我”,“泥洹永存”,这两个论点的提出,似乎有意在回应〈法华经后序〉中所提到的“无量佛寿”与“无数分身”的问题。从僧睿“此正是法华开佛之见,开佛知见,今始可悟”一语中所表现的深切感慨看来,这个问题似乎长久以来就困扰着僧睿,他并没有因为明白佛身佛寿是“从本以来,无所有,毕竟空”而释怀,反而是见到《大般泥洹经》才忽然间豁然开朗。这个情绪性的表达,反映出僧睿对《大般泥洹经》一见如故、相契合的感受。

早在僧睿还在关中受教于鸠摩罗什之时,当罗什极力宣讲一切虚妄、五蕴皆空时,僧睿就曾提出:如果一切都是虚妄、都是虚空,那么“佛”本身是不是也是虚妄空之一?如果连佛都是空的话,那么世界上又有何者是真?在〈喻疑〉中,僧睿显然认为并没有自鸠摩罗什处得到解答。〈喻疑〉云:每至苦问佛之真主,亦复虚妄,积功累德,谁为不惑之本,或时有言,佛若虚妄,谁为真者若是虚妄,积功累德,谁为其主 如其所探,今言佛有真业,众生有真性,虽未见其经,证明评量意便为不乖。

在般若思想系统以否定式的陈述去除所有的执著后,不但没有所谓的运动的存在,甚至连运动者也不复存在,所有的一切只是一连串刹那生灭事件的前后相续。其中没有永恒不变的自性可以承先启后,也没有固定的自性可以由前一刹那走向后一刹那。般若思想将一切自性的可能完全予以否定,这使得佛教中强调的行善积德、力求解脱的主体缺失。鸠摩罗什为了恪守空宗的阵营,虽然本身十分娴熟于小乘的理论,却无论如何也不以自性或补特伽罗等加以解释。因此他给僧睿的答案如龙树的论述一般,仍是惯用的反诘语气,所谓 “或时有言,言佛若虚妄,谁为真者”,而没有正面的陈述。鸠摩罗什随说随扫、不黏不滞的遮遣式的回答,并没有解决僧睿的疑难。根据《大乘大义章》卷上《次问真法身寿量并答》罗什曾云:今重略叙法身有二种,一者法性常住虚空,无有为,无为等戏论,二者菩萨得六神通,又未作佛,中间所有之形,名为后法身。

但不管是法性的法身或是菩萨的法身,凡是法身的特质就是“法身可以假名说,不可以取相求”。即使是佛法身都是由众缘所生,无有自性,毕竟空寂的。《大乘大义章》卷中云:“而经说诸佛身皆从众缘生,无有自性,毕竟空寂,如梦如化”。

又云:“法身义以明法相义者,无有无等戏论,寂灭相故,得是法者其身名为法身,如法相不可戏论,所得身亦不可戏论,若有若无也。”

由《大乘大义章》中可知鸠摩罗什并非没有对佛之“真我”“真本”加以解释,相反,他曾试图大力的加以疏解,只是他的疏解都是以中观的实相无相的方式为基础所做的。因此佛的“真我”在鸠摩罗什看来,即是远离有无等戏论的寂灭相,是如梦和幻的毕竟空寂。僧睿显然更不认为罗什的见解是彻底的,他甚至反过来认为《泥洹经》可以解决这类问题带给罗什的困扰,他说:什公时虽未有大般泥洹文,已有法身经,明佛法身即是泥洹,与今所出若合符契,此公若得闻此佛有真我,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便当应如白月朗其胸衿,甘露润其四体,无所疑也。

罗什若是读了《大般泥洹经》之后,会不会如僧睿所说产生“如白日朗其胸衿,甘露润其四体”般的醍醐灌顶之感,我们不得而知。但是僧睿所理解的佛之“真我”“真本”绝对与罗什的理解不同,却是不言可喻的。他说:则有真性,为不变之本,所以陶练既精,真性乃发,恒以大慧之明除虚妄,虚妄既尽,法身独存,为应化之本。

其中所谓的能除虚妄的“大慧之明”是指般若。至此般若在僧睿心中已从虚妄尽除之后,所呈现的诸法实相转身而成“除其虚妄”时所用的方法而已。因此僧睿云:“般若之明,自是照虚妄之神器”。

般若从代表实相到成为达到实相的方法,说明“般若”在僧睿认知体系中地位的逐步下降。而真正的诸法实相僧睿不再以般若称之,而是以“法身”称呼之。乍看之下,僧睿对“法身”的说法似乎与鸠摩罗什对法身的定义相同,但对僧睿而言,他所谓的“实相”内容可不仅是非有非无,毕竟空无,更重要的是其中含有一种主体性。它一方面可作为积功累德的主体,另一方面也可做为“应务”、“善权”的主导者。僧睿所言的“法身”已具有某种程度的实体之意,这与罗什所传的般若空宗思想已有很大差别。僧睿使做为“应化之本”的“法身”脱离了被般若所涵摄的阴影,“法身”不仅具备了原始“般若”所拥有的特质,更具有众生成佛所需的主体性,而“般若”则仅成为达到“法身”时所必须的工具。

(四)、结语

比较僧睿各阶段思想的差别,可以发现:同样在强调般若的作用,然而〈大品般若经序〉时僧睿只是单纯强调般若,并且以般若为“实体”的内涵;而此后僧睿开始正视《法华》中的“终而不泯”不是般若空观所能包含的事实。六卷本《大般泥洹经》译出后,僧睿重新再审视“般若”时,只留存它所具有的袪除虚妄的作用,而将在虚妄尽净之后所独存的实体性归属于法身。僧睿思想的转变,是由以般若为主导,渐次离开,逐渐走向“佛性有宗”方向的过程,这种转变在中国佛学思想的发展过程中具有代表性意义。

罗什的来华,使中国人第一次脱离格义的影响,而能正确的理解般若,但这种以般若为主导的时光,事实上十分短暂。即使罗什尚在,罗什门下已开始不认为《般若》是唯一的不了义经,而重新地去思考《法华》所代表的意义。等到《大般泥洹经》传入后,其中不泯的“真性”,不变的“真我”,再次的引起本土学僧的注意。就以此时的僧睿而言,他的“《般若》为用,《法华》为实”中,《法华》所呈现的“实”是具有实体的意义,而非以般若为内涵中,所呈现的“从本以来,无所有,毕竟空”的“实相”的意义。在中国本土义学思想的熏陶下,僧睿虽在罗什入关后短暂地移动到中亚义学思想的“般若”,但最后还是回到本土义学僧共同的路上去。僧睿作为南北朝时期有影响力的高僧之一,他的思想转变对于同时代其它学僧、学者的影响不可低估。因此,在南北朝时期般若与涅槃逐步合流、而般若被贬为“涅槃”下的善权角色过程中,僧睿的态度实际上扮演催化的作用。自此以后,中国佛学思想表现出明显的实体性思维特征,而“涅槃佛性”的问题,成为南北朝时代佛教理论的中心问题,也影响中国思想发展达数千年之久。而事实上,“佛性”说不仅仅提供了佛教成佛理论之基础,连带著的也影响了中国思想界对心性论之关注。

作者:吴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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