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血佛陀
发布时间：2023-09-19 04:07:13作者：佛缘网深秋，风起。
烛火，忽闪忽灭。
灯下一个黑影闪过，念慈方丈眉头微微一皱。
“善恶终有时。”话音止，方丈如沉钟般倒下。
鲜血肆意奔涌，侵染了蒲团。
门窗紧闭，佛室陷入地狱。
1/
“唉，你看都这时候了，方丈还没起床，是不是应该去叫一叫他。”同恩拿着扫把捅了捅在一边啃苹果的同空。
“着什么急啊，不是还有一会儿才上早课吗？说不定昨天晚上方丈研读经书太晚了，想多睡会儿呢。”同空不耐烦地斜着眼看着同恩。
“我还要给方丈打扫房间呢。”同恩看了看院子里灿烂的阳光，“我得叫一叫方丈。”
“唉唉，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同空想拽住同恩，还没来得及，同恩就转身向佛室走去。
“方丈——”同恩一边敲门，一边扯着嗓子喊。
方丈室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同恩，这个也不应该我们来叫啊。”同空急了，拽着同恩的衣服。
“没事，同清师兄不是出去了么。方丈不会责怪我们的。”同恩笑了笑，又继续喊道，“方丈——”
俩人侧着耳朵听，房间内还是没有任何声响。
同恩轻轻推了推门，门锁得死死的。
“方丈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不想我们打扰他。”同恩吐了吐舌头，“我们要不再过一段时间再过来叫叫方丈。”
同恩说完，拽着同空的手跑开了。
饭堂里，众僧人都在埋头吃饭。
同恩一边啃着馒头，一边皱着眉。
“同空，我们要不再去叫一叫方丈，同清师兄前天下山前叮嘱我们要负责好方丈起居的。”
“等我吃完了再说好不好。”同空正在大口嚼馒头，结果又被同恩拽着袖子出了饭堂。
“方丈——吃饭啦——”同恩一边敲门一边扯着嗓子喊。
“方丈——如果您不在里面，那我们就进来啦——”同恩用力推了推门，还是锁死了。
“方丈在里面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同空瞪大了眼睛。
“瞎说什么！来，我们一起撞撞门看看。”俩人一起用力撞门。
“嘣！”门轰然而开。
一道阳光照进了房间，方丈躺在一片血泊之中。
2/
“按照尸体僵硬程度来看，方丈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子时至丑时。”仵作一边说一边记录，“凶器应该是一把利刃，但现场还没有发现。”
江岚低头看了看死者，一脸安详，似乎解脱于人世。抬起头，一尊佛像慈祥凝望着人们脸上的恐惧与惊惶，似乎明了了这一切。
“谁是第一个发现的？”江岚打量着眼前一众大惊失色的僧人。
“江捕快，是这两个小和尚。”同恩和同空不停抽泣着，不知道是被吓着了，还是因为方丈的死而过度悲伤。
“小和尚，你们能把发现方丈尸体的经过再说一说么。”江岚弯下腰，双手替他们擦着泪。
“我和同空一起来叫方丈起床，第一次方丈没有应答，吃饭的时候我们怕方丈睡过头了，又过来叫，那时候门是锁着的，我俩撞门才把门撞开。”同恩泪汪汪地盯着江岚。
“你们进来的时候，什么人都没有？门窗都是关的么？”江岚又转过头看了看紧紧关着的窗户。
“应该是的。方丈室就这么大，我们进来的时候啥人都没有。”同空看了看同恩，说道。
“听到他们的叫声，我们也都跑过来了，那时候确实只有他们俩。”一位年长一点的僧人补充了一句。
“那意思就是，这进来的时候是一间密室？”江岚皱了皱眉眉头，起身又仔细打量了方丈室。房间不大，一张床，一张木质桌椅，一尊等人高的佛像，一扇窗，别无他物，一眼就可以把房间望到底。
“其余人先出去，留一个管事的在这里就可以了。还有，所有人都不要乱走动，在没有找出凶手之前，所有人都有嫌疑。”江岚挥了挥手，让人们都散去。
“江捕快，那我们的方丈，还要在这里吗？”同空哭着望着江岚。
“先不要破坏现场，待会待我把现场看完，自会叫你们善后的。”江岚看了一下留下来的僧人，慈眉善目，脸上颤动着悲伤的神情。
“江捕快，还有劳您为我们方丈找出凶手了。”僧人双手合并，行了个礼，“贫僧乃这座寺院的首座，法号念悲。”
“念悲大师，您能简单介绍一下这座寺院，还有方丈的具体情况吗？”
“我们这座山泥寺上下有五十余位僧众，念慈方丈今年七十有余，素来待人和善，未有结怨之人。”
“那这座寺院以前有什么事情么？”江岚皱眉看了看念悲。
“这，出家人不打诳语，近几年寺院香火还算鼎盛，一向相安无事。”念悲低了下头，“但，方丈身亡让我想到了十年前的一件事。也是在方丈室，一位在我寺避难的商人也是同样被杀于此密室。”
“什么？”江岚瞪大了眼睛，“能把十年前的那件命案给我具体说一下么？”
“请江捕快随我至藏经阁，贫僧为您翻阅之前的记录。”念悲示意江捕快出门往藏经阁方向走。
方丈室内的佛像，阳光下安详如初，仿佛再多杀意也会被慈悲隐匿。
3/
藏经阁内，灰尘满布。
“江捕快，十年前的所有记录都在这里了。寺庙五年前失过一场大火，烧掉了很多经书和记录，真是罪过罪过。”念悲拿出一本厚厚的卷宗，翻开泛黄的书页，里面字迹还算清晰。
“十年前的东西记录并不是很多啊，只知道当时一个吴姓的商人，带着一个小孩到这里暂住了五日，之后尸体被发现于方丈室。凶手未抓住。”江岚一边翻页一边复述，“那个小孩后来去了哪里呢？”
“后来方丈收留了那个小孩，现在在寺院任衣钵一职，负责方丈起居。”念悲扬起下巴想了想，“同清前日下山，今日应该就回来了。”
“同清就是那个小孩吗？”江岚合上了卷宗，“今日具体时候回来？”
“应该快了吧，太阳下山前会回来。”
“好，那我先回一趟衙门，查阅一下当年的记录，晚上再过来。”
好不容易翻到了十年前的卷宗。
山泥寺商人被杀事件，年代久远，留存得不多。
“吴姓男子全名吴天，逃难到此地，此地人生地不熟，未曾有仇家，却莫名被害于山泥寺。”江岚浏览着，看着看着瞪大了眼睛，“当时的方丈，居然还是念慈方丈。”
两件事联系起来，如果说当时杀害吴天的就是念慈大师，那此次案件的凶手最大的嫌疑就是还没有出现的同清了。同清必然是知道真相后为父报仇，杀了方丈。
但十年前方丈为什么要杀害那位素不相识的商人呢？
江岚继续浏览着卷宗，盯着卷宗泛黄的书页，突然停了下来。
4/
月夜，山泥寺寂静无声。
江岚站在方丈室门口，凝望着月亮。
“同清回来了吗？”江岚转头看了看念悲。
“江捕快，同清还没回来呢。不知是否是生性贪玩，忘了时辰，还望江捕快见谅。”念悲五指合拢，轻身鞠了一躬。
“念悲大师，不用等了。同清是不会回来了。”江岚转身向方丈室内走去，“或者说，他已经回来了。”
“江捕快，您这是在捉弄贫僧呢。”念悲皱了皱眉。
“那两个小和尚也过来了吧，快进来吧。”江岚招手让门外的同恩、同空进来。
“如果没猜错的话，同清应该比这两个小家伙大七八岁吧。”江岚低下头看了看同恩，“念悲大师，这么不谙世事的小孩怎么都忍心让他跟你一起作案。”
念悲一脸错愕。
“其实，十年前那个小孩应该是这个叫同恩的小家伙吧。”江岚摸了摸同恩的头，“十年前，吴天带着拐过来的孩子借宿于山泥寺。吴天并不是商人，而是拐卖孩子的人贩子。他的不正当勾当被方丈发现后，准备杀掉孩子，推罪给山泥寺。念慈方丈为了山泥寺的声誉，也是为了救小孩一命，与人合谋杀了吴天。吴天的儿子当时已经七八岁了，在吴天死了一月之后，借着吴天给他亲戚的信，自己找到了这座寺院，念慈大师看小孩子可怜，就收留了他。那个小孩子才是同清。
“那个和念慈大师一起杀人的同伙，就是你，念悲，当时你在藏经阁给我看的那本卷宗也是你改过的，趁着五年前的大火，把以前的记录也一起销毁了，之后又重新补了一本。你给我看的那一本虽然已经泛黄，但我对比了衙门的卷宗，十年前的书页泛黄程度有明显差别。
“念悲，你应该是觊觎念慈大师的方丈之位，才布下这么大一个局吧。”江岚侧眼看着念悲大师。
“罪过罪过。贫僧未曾觊觎方丈之位。您并无证据。”
“证据？这佛像就是证据！”江岚指着佛像。
念悲一惊，脸上又恢复了平静。
“既然江捕快您已经发现了，我也没有什么隐瞒的。但其实您只说对了一半，这一切是念慈方丈安排的。”念悲皱眉低下了头，五指合拢于心口，“我佛慈悲，方丈这十几年来一直于心有愧，知道同清知道真相后，总有一天会找他报仇。前几日，方丈察觉到同清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为了不让同清再生事端，就让我去找同清，让我协助同清完成这一次密室杀人。昨日方丈遇害后，今日清晨我安排同恩去叫方丈起床，第一次叫是提醒同清，第二次就撞门进去。”
同恩和同空吓得哭了出来，念悲弯下身子，把他们抱进怀里。
“就像当年我和方丈一起杀死吴天一样，我出去后，方丈锁了门藏了起来。十年前，我把佛像挪开了，但今天，我没有。
江岚凝望着佛像，“你说，如果佛遇到了吃人的狼，是会杀死狼，还是会让狼把自己吃掉呢？杀了狼，就犯了杀生之戒，让自己吃了狼，反而更生了狼的贪欲。
“其实，念慈大师并不是东郭先生，而是杀了狼然后自杀的佛。”江岚看了看念悲，“念悲大师，如果不是您故意告诉我十年前的事，这个谜底也将永远埋藏于这座山泥寺内。我之前以为您是狼，刚刚才发现原来您也是杀了狼的佛，您当初改卷宗，其实也是为了保护同恩吧。但您和念慈方丈最大的错误并不是杀了狼，而是当初收留了这匹狼。”
江岚用力推开佛像，佛像轰然倒地，一个年轻的僧人端坐在空心的佛像中，手握一把利刃，早已窒息而亡。
风起，烛火，忽闪忽灭。
倒地的佛像依然安详慈目。
山泥寺寂静如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