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子薇

　　中国四大名著之一的《西游记》是一部伴随中国人成长的古典神魔小说。2001年，美国哥伦比亚电视台（NBC）以《西游记》故事为原型改编并拍摄制作了一部7集的美国版《西游记》电视剧，取名为《The Lost Empire》（《遗失的帝国》）。本文试图分析在这部美国版《西游记》里，中美文化是怎样碰撞与摩擦的，又最终呈现了一种怎样的交流与融合的状态和结果。

　　中国文化被符号化地体现

　　这部美国版《西游记》中，有很多象征着中国文化的符号和意义的呈现，分散在从演员服饰、场景、道具到对话情节安排的各个方面。美国人通过它，表达出对《西游记》这部经典名著、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推崇与尊重。　　首先，在演员服饰和场景的选择安排上，有许多具有象征意义的符号。如观音的水袖、猪八戒露在外的肚皮和大大的招风耳、吴大师花白的长胡须和一身标准的汉服、孙悟空被压的五指山、玉皇大帝居住的天宫和开头作为背景的兵马俑等。当然也少不了中华民族传统的图腾——巨龙的出场，它不仅出现在剧中线装书《西游记》的封面上，还在一场戏中化身为力量的代表，隐约彰显了中国文化中的皇权意味。　　其次，在人物对话中也多有中国文化思想体现。剧中人物会以“Confusion says”(孔子说过)为开头;还有大臣训斥天宫里的宫女们“别让男人看见你的脚，否则你的丈夫会不高兴”——这是只有在中国传统封建文化背景下才有的对妇女的思想束缚。这些与前后文化语境断裂的话语碎片被突然空降至剧中，成为这部电视剧渲染中国风味的手段之一。　　再次，剧中配乐也多采用中国乐器，如二胡、扬琴和古筝等。　　在一段跨越时空的情节中，唐僧、观音带着吴大师来到了抗战时期的中国，他们成了穿着绿色军装、头戴绣有五星帽子的战士，当经过悬挂有巨幅毛泽东头像的建筑时，道路两边的老百姓正欣赏着露天京剧。或许这正是美国人对中国形象或是文化的想象。　　最后，美国人唐僧在不同场合多次表示，他非常喜欢中国文化。当代美国世界中的他，甚至被塑造成一个研究兵马俑入迷以致忽略妻子的人。这其实折射出美国人对于中国悠久历史、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的浓厚兴趣与积极探究的心理。

　　美国文化被观念化地嵌入

　　跨文化交际学的创始人爱德华·T·霍尔在其著作《无声的语言》①中指出：“文化存在于两个层次中：公开文化和隐蔽文化，前者可见并能描述，后者不可见甚至受过专门训练的观察者都难以察觉。”隐蔽文化层中主要存在的是观念，而观念的核心是价值观，它主宰和影响着一种文化在个人和群体的生活与交际的各个方面，包括思维方式及行为准则。因此，在该剧中潜藏的美国文化价值观念的植入，使全剧流露出美国文化的痕迹。　　首先，该剧里分散着很多当代美国日常的生活元素。比如在猪八戒和孙悟空等人的对白中，经常出现典型的美式幽默对白，不停有“前菜”、“咖啡”、“法庭”等时髦词汇冒出来,特别是唐僧以一个当代美国人的形象出场——衬衣加牛仔裤，跳脱出中国特定背景文化固定范畴的约束，美国人把强烈象征着现代美国生活的各种元素运用于片中。　　其次，剧中充斥着强调人人平等，崇尚个人主义的美国文化。②孙悟空打破了中国文化中的尊卑有序、尊重师长的惯例，不仅可以当唐僧的老师，还对他直呼其名。同时，观音也不再以中国传统文化观念赋予的特定形象出现，她变身为美国版的摩登女郎，以一个现代人的姿态和唐僧谈起了恋爱，一反其在中国文化中神圣不可亵渎的形象，与唐僧热烈拥吻。美国人并没有拘泥于中国历史文化对观音的固定概念化，而是本着人人都有恋爱自由的人本主义平等观，让唐僧和观音上演了感情戏。　　综观全剧，美国版《西游记》将主角从孙悟空悄然转移至唐僧身上，塑造了一个美国人拯救世界的故事。这是美国观众熟悉和推崇的个人英雄主义——美国文化观念深层次体现的一个表征。　　再次，该剧也体现了美国文化中的时空观念。③有关研究表明，西方文化是未来取向，而东方文化却是过去取向。中国人尊重历史中的经验和权威，美国人则更看重未来。因此在该剧中，唐僧作为一个未来美国世界中的当代人，是跨越时空来到秦朝时代的中国，全剧的场景就在这两个时空中不停来回转换跳跃，很有美国大片的风格。　　最后，美国的宗教观也对该剧产生着不可避免的影响。取代佛教和道教，全剧体现出基督教的特性，古典名著中的妖怪被基督教里的魔鬼代替，更以骷髅和吸血鬼的形象将其具化，台词中也传达出基督教的教义。无论是影片的故事情节，还是细小的台词，都透露着西方宗教的味道。

　　文化的交流与融合

　　爱德华·W·萨义德在他的《文化与帝国主义》中写道：所有的文化都交织在一起，没有一种是单一的、单纯的。

④所有的文化都是混合的、多样的。当今世界，全球化无疑是一种重要的趋势，但全球化并不能脱离本土化，针对Global（全球化）和Local（本土化）， Robertson提出了“Globalization（球土化）”的概念，⑤很好地概括和体现了两者的辩证关系。“球土化”是一个文化的缓冲地带，它既突出本土特征又突出全球的普遍价值。　　从这个角度看，美国版《西游记》多少带点“中西合璧”的味道，全球化虽然确实在某种程度上遵循了西方发达国家特别是美国文化的模式，但它并不必然是“西方化”或“美国化”。　　在美国版《西游记》里，美国人以尊重、甚至是景仰及虔诚的态度对待这部神话小说及中国传统文化。在实际表达上，随处可见的中美文化符号的碰撞与摩擦，实际是两种文化及价值观的交流与融合，但并没有产生强烈的视觉冲击或是心理冲击。这部短剧融汇了东方与西方、传统与当代的文化元素，在形式方面，它一方面保留了主要人物的性格及大量的中国文化的外在形式和符号，另一方面又借用了美国好莱坞式大片的特效制作剪辑风格；在内容方面，它突出了美国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又直接取材于中国的神话故事，也遵循了故事中克服艰难险阻取得真经的内在意义。在跨文化传播的语境下，增加受者的文化特征，以异质性吸引其他文化背景中的观众，正是“球土化”传播的一种可供借鉴的方式。　　注释：　　①[美]爱德华·T·霍尔：《无声的语言》，刘建荣译，上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　　②罗艳丽：《从美国版〈西游记〉看深层文化结构》，《成都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07年2月　　③罗艳丽：《美国版〈西游记〉：演绎美国梦的极至》，《成都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07年3月　　④[美]爱德华·W·萨义德：《文化与帝国主义》，李琨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3年版　　⑤欧阳宏生 梁英：《混合与重构：媒介文化的“球土化”》，《现代传播》，2005年第2期　　（作者单位：武汉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