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人的快乐

　　持续了一个多星期的绵绵秋雨,今天终于停了下来,太阳也难得地露出了笑脸,仿佛很久没有见到阳光似的,看世间所有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亮丽的色彩,显得明晃晃的。不错,她是喜欢阳光的,喜欢那种天高云淡的清爽,喜欢看飞鸟一掠而过最终消失在茫茫天际的快捷,也喜欢听小鸟在耳边“叽叽喳喳”、欢快地鸣叫……此刻,她正独自坐在窗前发呆,外面正是难得的好天气,恰在此时,一只黄色的蝴蝶扑闪着漂亮的双翅从她眼前翩翩飞过,衬着还是一片绿色的松枝,在那一方充满阳光的世界里,显得是那样的生动而又祥和,看着这一切,她觉得心情是愉悦的,也是阴雨天所不能给予的。

　　中午休息的时候,心怡站在洗刷间里,从三楼的窗口不经意间往外看了一眼,她看到下面接见室的院子里,一个留着花白胡须的老者和一个十来岁、扎着马尾辫、穿红衣服的小女孩正坐在院里冰凉的水泥台阶上,心怡知道他们是来接见正在此处服刑的亲人。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候见室的门洞开着,里边备有藤椅和茶水,老人和孩子却不进去等,可见其心情之迫切。

　　在这里,监狱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育新”学校,顾名思义,从这里走出来的服刑人员都是经过洗心革面、重塑自我的新人。监狱警察也是一群特殊的园丁,他们生活的环境相对闭塞与危险。服刑人员的刑期不同,犯罪种类也不一样,而且暴力犯罪几乎占了百分之五十多,其数目可谓触目惊心,和他们这些人打交道,要花费许多的心血与汗水,有时却收效甚微,有的人为此还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但他们却无怨无悔,在这个相对闭塞与压抑的环境里,奉献着自己的青春与年华,辛勤耕耘着,播种阳光与希望,为整个社会的安全与稳定做着自己应有的贡献。在所有的警种中,狱警的地位相对低下,甚至在一个收视率颇高的娱乐性节目中,成为央视某知名主持人口中调侃的对象,年轻的朋友们心中不服,却也无可奈何。他们虽然没有什么豪言壮语,也没有做出轰轰烈烈、惊天动地,泣鬼神的大事,但他们依然是新时期最可爱的人!心怡就是其中最普通的一员,一个分管技术的小科员,她普通的甚至如一颗不起眼的小草,如果融入整个熙熙攘攘的社会大潮中,瞬间便会不见了踪影,但是她同样热爱生活,热爱这个她为此而奉献了整个青春年华和赖以养家糊口的工作岗位,头上的国徽,肩上的天平与利剑,蓝色的警服依然是她心目中的最爱。

　　等着接见的老人衣着破旧,穿双绿解放鞋,鞋上布满灰尘,脚边放着一只黑色的手提包和一个塑料袋,里边放着几只苹果。老人抬头望了望晴朗的天空,也许是无意的往三楼的窗口瞅了一眼,又迅速地把头埋了下去,坐在一旁的小女孩则眉开眼笑地正在向爷爷诉说着什么。也许第一次出远门的她向爷爷述说着一路的见闻和将要看到爸爸的喜悦,而见多识广、满面沧桑的爷爷则不时地回应着孙女提出的问题,间或流露出点点笑意。虽是穿着破旧,但这爷孙俩的心情是明朗的,因为今天是个好日子-天晴了。晴天了,他们将要看到正在服刑的亲人;晴天了,家人可以晾晒已经被雨水浸泡得正在发霉长毛的粮食;晴天了,麦子有望可以播种;晴天了,他们也不用淋着凄风苦雨,顶着寒风,千里迢迢来探监。这本是一个平常的日子,但在今年这个多雨的秋季,晴朗的天空却显得是那样难得,所以他们是快乐的。

　　午后,快上班的时候,心怡听到门口一阵钥匙转动的声音,忙对身边正在背书包准备去上学的儿子小虎说:“肯定是你爸爸回来了。”儿子不相信地跑到门边,对一脚跨进来的爸爸喊了声:“你怎么来了?”其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接着又问道:“你什么时候走?”丈夫民答道:“明天早上。”心怡发觉一丝失望迅速地从儿子的眼里一闪而过,不过爸爸回来,儿子还是很高兴,最后儿子依依不舍地挥手和老爸告别去上学。

　　儿子尚小,心怡和丈夫长期两地分居的生活让他更加渴望父爱,渴望骑在爸爸脖子上,在客厅中威武地走来走去或者躺在爸爸温暖的怀抱里撒娇、被爸爸粗硬的胡茬扎得“哇哇”大叫、再或者和爸爸下棋得胜时快乐地大呼小叫……儿子说只要爸爸一回来,他就容易兴奋,兴奋的结果就是失眠,往往到晚上十点多了他还在和爸爸逗乐,讲学校里发生的趣闻,他们也不忍心对孩子多加苛责,但为了早起上学,不得不一遍遍地催他入睡,当然是在他爸爸的怀抱里。儿子总遗憾地对心怡说:“我和老爸还没玩够那,他一早就走了。”单位的班车是礼拜一早上七点准时发车,这个时候,儿子尚在梦中酣睡,不及和爸爸说声再见,爸爸已上班走了,然后就是下一个礼拜或者两个礼拜的等候。也真难为了孩子,孩子天性爱热闹,他不喜欢家里冷冷清清的。

　　儿子要吃水饺,中午下了班买好菜,心怡一边做饭,一边把肉馅剁好,一应家什准备好,晚上下班就可以直接和面包了,也能节省点时间。

　　心怡在厨房里忙着,儿子和他爸爸在客厅边下棋,边看他喜欢的动画片,忽然儿子大叫:“老妈,快来看那。”从厨房的门口望去,原来是儿子被爸爸倒提双脚背在后边,儿子的双手紧紧地抓住爸爸腰部的衣服,儿子说他就喜欢这样被爸爸倒背着,刺激、好玩,可惜老妈背不动他。是的,儿子小的时候,遇有紧急情况,心怡能把他抱起来就走甚至跑,现在抱他却感觉有点吃力。孩子大了。做母亲的也老了,这是自然规律,但内心里还是充满喜悦的。犹如一茬茬具有优良品质的小树苗,总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成为建设祖国的栋梁之材。心怡也期待她的孩子能健康茁壮地成长,这也是一个母亲良好的愿望!

　　快到晚上七点,心怡才做好晚饭,饭菜端上桌,丈夫破例从厨子里拿出瓶白酒给自己倒了半杯,因为眼睛不好,在济南做过手术后,医生曾再三叮嘱要戒酒,平时多少有点酒量的他已很少沾酒,看来今天丈夫也很高兴。

　　夜幕早已笼罩了整个大地,无边的苍穹也显得更加幽深,充满了神秘。夜,总是那样深遂,让人解读不了。外边的路灯也随之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将整个大院笼罩在一种朦胧的温馨里。凉凉的风,浓浓的情,今天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一个极平常的日子,对他们家来说却是个好日子,因为丈夫值完夜班从工地赶回来,能有小半天的时间呆在家里,儿子放学回来,家里便响起欢乐的笑声,漂出饭菜的香味。近两个星期的身体不适,心怡现在也感觉似乎好了许多,天晴了,许久以来弥漫在心头的阴霾也一扫而光。

　　九点多,收拾好家务,催促儿子上床睡觉,儿子意犹未尽,和他老爸依然在那里快乐地打闹着,心怡打开电脑发了封伊妹儿,下午传真没发出去,第三季度的能源报表,经贸委的小李打电话催要的挺急,不能耽误了。身后的床上传出一大一小两个人同时要水喝的声音,儿子说要绿杯子的,丈夫说要黄杯子的。记得这是他去年在超市买的情侣杯,一绿一黄似两个亲密无间的好朋友头像,很是别致。心怡站起来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水,两个人比赛似的,一饮而尽,却都把空杯子还给她,看着他们真像两个可爱的孩子,一抹笑意不觉漾上心怡略显疲惫的面颊,她喜欢这种融融的温馨与快乐,这也是作为一个俗人所能享受到的最大和最平常的快乐!孩子是人们的希望与未来,所以心怡喜欢孩子,也爱她的孩子们。她觉得和孩子们在一起,那些已被凡尘琐事打磨得有点虚伪的人心也会变得真诚与纯净起来,也只有在孩子面前,才能卸下心灵的包袱,还一份人间的纯真。

　　发完电子邮件,关闭电脑,儿子已带着甜甜的笑容睡着了,丈夫依然在床上等着她。路灯将一丝柔和的光亮透过薄薄的窗帘投射进来,落在床头,黑夜里不觉和丈夫对望了几眼,心怡发现丈夫的眼里布满柔情与爱意,她想今天肯定会做个好梦,不再失眠,因为自己有宽厚、温暖、有力的怀抱和臂膀可以依靠。

　　窗外,秋的寒意已在亲情的灼烧下显得是那样的微不足道,心怡在内心里不禁再一次感叹道:“今天真是个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