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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老大已多年

发布时间:2022-12-30 16:07:20作者:佛缘网

  不做老大已多年

  18岁那年,我混到了职高毕业,对读书的事,我已经没有别的想法,只想凭着一身发达的肌肉到部队去锻炼一下,说不定能有条好出路。

  可是,我的命运在一个周六被改变了。那天,一个在一中上学的同乡给我捎了个口信,说我的朋友赵斌在学校被一帮混世的小兄弟给打了,让我去帮忙。那时,县一中、二中以及我念的职高都在县城,相距不远,几所学校的风气很不好,加上受“古惑仔”之类港台剧的影响,不少人无心念书,只想拉帮结派,在学校里称王称霸,因此打架、斗殴事件屡见不鲜。赵斌凭着一副考体校的好身板,加上人缘较好,在一中称得上老大。而我在职高两年,也混得颇有名声,彼此惺惺相惜,自然交上了朋友。赵斌小我几月,一向称我为“老大”。什么人敢动我兄弟?我二话没说,当晚赶到了县城。

  一中不远的出租房里,赵斌头上打着绷带,一脸沮丧地躺在床上,旁边几个哥儿们也是面色灰暗。见我到了,赵斌一脸羞愧:“老大,你来了,这回惨了,栽到了李耀武手里。”李耀武,我知道,以前在一中初中部也是个混混,但见到我们这些“长辈”,一向恭敬有加,怎么刚上了高中,就和赵斌翻了脸?赵斌说,李耀武的几个小兄弟打了他高三的一个同学,还逼着那同学请客赔罪,那同学躲不过,就想请赵斌做个中人,调解一下。而赵斌也认为李耀武会买他这个脸面,所以就一口应承下来,哪知一去调停,李耀武不但没给面子,还带着七八个人将赵斌打得头破血流。末了,李耀武还给了赵斌一巴掌,说,别倚老卖老了,没人买你的账,一中的天下现在是我李耀武的。

  校园也有江湖,江湖新旧交替,本是常事,但李耀武以这样极端的方式扬名立万,那就坏了规矩。不但赵斌咽不下这口气,我也是火冒三丈。毕竟赵斌一直视我为“老大”,兄弟没了面子,我做老大的脸往哪搁?

  我将屋里的人都请了出去,只留下赵斌的死党,同宿舍的黄承刚,三个人商量如何扳回这个面子。赵斌说,单打独斗,李耀武不是对手,但就是他手下的小兄弟很多,而且心齐能够抱成团,老大,你来了,给我从职高那边多带些人,我要好好教训李耀武一次。

  我笑了笑,“赵斌,蒙你叫我一声‘老大’,这回听我的,兴师动众,闹大了不好。擒贼先擒王,今天夜里,我们就直接杀到李耀武宿舍去,先把他给废了,以后没人敢再和你作对!”黄承刚说:“这几天李耀武很警惕,出门总是七八个在一起。”我说:“夜里下手,他睡觉的时候总会落单。”

  晚上,我们三个在小酒馆喝酒的时候,见赵斌头上的纱布还在往外渗血,我说:“赵斌,你行吗?要不我和黄承刚去找他,你回去等消息!”赵斌说:“老大,为我的事您都来了,我要是缩头,那还叫个人吗?”说罢,他端起酒杯,声音哽咽地说:“我在一中这么多年,没被人扇过耳光,这次真是奇耻大辱!今天老大要为我报仇!”我举杯和赵斌碰了一下,“我们是兄弟,不要多说,今晚这一百多斤为你而战!”

  夜里11点多钟,四周的灯全黑了下来,我们带上铁棍和长手电,悄悄来到李耀武的出租屋。我用肩头贴紧门猛地一撞,一声闷响,本来就不很牢固的门被撞开。床上的人听到动静刚想起身,已经被我们三根铁棍摁在床上,手电筒强烈的光照下,是一张惊恐万分的脸,却不是李耀武。一问,是他的一个亲戚,来县里办事,晚上没回去,借住在这。该死的李耀武这么晚还在外面混,算他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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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时,赵斌说:“老大,这回打草惊蛇了,怎么办?”我安慰他:“放心吧,我这次来,一定将这事摆平才回去。现在都回去睡吧,天这么晚,李耀武要反扑,也是明天上午的事。”

  赵斌他们回宿舍了。我到离他们不远的一位同乡处借宿。半夜里,有人急促地敲门,我穿好衣服,打开门一看,是满头大汗的黄承刚,他说,不好了,老大,李耀武来了很多人,将赵斌堵在屋里,我借口买烟才溜出来。我二话没说,几乎和黄承刚跑着赶了过去。到门前一看,走廊上全是十七八岁提棍带刀的少年。伸头一看,李耀武手持一把钢锉和赵斌正在屋里激烈地谈判,另有两个脸露凶相的少年站在门口边晃悠。

  见我俩过来,这些人带着敌意和警惕,让开了路。进门的一刹那,李耀武颇为惊讶:“刘浪,你怎么来了?”我没有理会他,反手将屋里那两个少年推出了门外,然后猛地一脚将踢上门,趁着李耀武愣神的一刹那,我对赵斌一使眼色,断喝一声:“动手!”赵斌应声猛扑过去,将李耀武扑倒在床上,床受到猛烈撞击,“轰”地散了架,我上前对着李耀武一顿狠踹,黄承刚手上的电筒也狠狠地打在李耀武的头上,血顺着额头淌了下来。赵斌拾起李耀武丢弃在地上的钢锉,用脚踩住李耀武的右手,“是不是这只手扇我耳光,我废了它!”说罢,狠狠扎了下去,李耀武一声惨叫……

  只两三分钟的时间,刚才还神气十足的李耀武已瘫在地上不动了。听到他的哭叫声,外面的人开始撞门,我将墙边一张折叠的钢丝床倒提起来,堵住门,三个人在床后用力抵着。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窗户玻璃被打碎,石头雨点般地飞进来。只听到外面有人喊:“冲进去,冲进去,救出李耀武,整死他们……”

  一片混乱中,赵斌将屋后的窗户扒开,我们三个人分别越窗而去。

  在外面晃悠了两个小时,我们都有点后怕,李耀武会不会死?明天公安知道了怎么办?李耀武的人会不会再来找我们?赵斌说:“这口恶气出了,老大和承刚,这事因我而起,坐牢我来,赔钱我付,绝不连累两位!”

  黄承刚说:“老大今晚力挽狂澜,不是你果断,我们根本不能打得这么漂亮。”

  我说:“是兄弟,就不要再说这些了。我们继续战斗,现在已经从肉体上打惨李耀武,当务之急,还要从精神上摧毁他!走,现在他肯定在医院,再去找他!”

  在县医院的一间病房里找到李耀武时,他已经头和手缠满了绷带,在吊着瓶,旁边的病床边还坐着两个小兄弟,见到我们三个凶神恶煞地到来,他们吓得直往后躲。

  我们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自走到床边,赵斌冷笑道:“哈哈,李耀武,不错,还挺经打,我以为这会儿你完蛋了。”黄承刚掀开李耀武的被子,“装死啊,老大的神气呢?”李耀武将眼角扫了扫我,“刘浪,今晚就是吃亏在你手里,我没想到你是来做帮手的。我记着你!”我笑了笑,拍了拍他脸,“赵斌叫我老大,你找他麻烦,我能不来吗?今天算是给你上一课,想称老大,你还嫩了点。当然,随时欢迎你来找我报仇。”接着,我将我的地址一字一句地念给他听,直到逼着他说“记住了”才罢休。

  临走,我分明看到眼泪从李耀武的眼窝里流出来,浸湿了眼角边的绷带。

  第二天,学校和李耀武的家长都报了案。李耀武经诊断:脑震荡,肋骨断了两根,右手被钢锉穿了个洞。在被派出所叫去问话的时候,我想赵斌和黄承刚都在校,为了不影响他们高考,我就将所有的事全揽在身上,谁让他们叫我老大呢!事后,我被关了两个月,赔了3000多块钱。而赵斌和黄承刚经学校力保和家长找关系,赔了钱后,只做了校纪处分。

  当年,赵斌考上了省师大的体育专业。黄承刚复读了一年,也考取了外省的一所学校。我在第二年的征兵中,虽然身体素质全面达标,但因为被拘留过,政审不过关,最终没能进部队。

  赵斌很难过,他来信对我说,老大,我们是血和火的感情,一定苟富贵,毋相忘!我永远记着你!

  那一架,江湖上我的英名远播。以后不论大小黑道人物都让我三分。但这又能给我带来什么呢,伴着岁月的流逝,和赵斌他们的联系也越来越少,直到中断。我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有时,别人在谈起我的时候,会偶尔补上一句:刘浪啊,他当年可混过……

  今年,我去省城办事,突然想起已在那成家立业的赵斌来,虽然十多年没联系,我相信他会热情接待我这个当年为他两肋插刀的朋友。

  辗转找到赵斌的电话,打过去,赵斌非常客气,说:“老大,好多年没见面了,我们好好聚一下。”我知道,赵斌儿子5岁了,按照老家的规矩,我包了200块钱的红包准备到他家时作为见面礼。没想到,赵斌将我带到了一家酒店。席间,我们说了很多话,当然也回顾了当年联手对付李耀武的壮举来。酒吃到半酣,赵斌接了个电话,说着说着就走出包厢,我也正好尿急,也跟着出去。在洗手间的门边,赵斌正背对着我打电话,“老婆,我是在会朋友,你不相信,是老家的一个朋友……为什么不带他回家?他不是那种正规的朋友,是一个农民,以前在社会上鬼混的,还坐过牢,我打发他一下,一会儿就回家……”

  站在便池边,我一泡尿很长时间才撒将出来,颜色通黄而浑浊,像极了我此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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